赵令仪是第二个知道这件事的,而铁甲到了晚上才知道。
凤来阁院子里摆上了宴席,人不多,只有四个,但酒菜却很丰富。
“来,我们举杯庆祝一下这件喜事。”赵令仪今日满面红润,在月光下更是透光莹亮。
周嫮生忽然按住她的酒杯,将里面的酒洒在地上。从桌下拿出一只小坛,刚打开盖子就闻到一股清香。
“这是杏仁露,姑娘家的少喝酒。春分,你也尝尝。”周嫮生见赵令仪盯着他,连忙岔开话题。
“这本来就不是酒,是茶水。”
咳咳~
周嫮生一脸囧意,看在赵令仪眼里,也不禁弯了唇角。
难道他真的可能是自己的父亲?要不然为何她没法对他生气呢?
赵令仪甩了甩脑袋,与三人开怀畅饮。
酒席进行到一半,春分无意间打破了这欢乐的气氛。
“要是宋大人在就好了,也不知道他要什么时候才会回来?”
宋纪两家定亲的事,早已传遍街头巷尾,在场的几人都知道这件事。
赵令仪放下筷子,又喝了一杯杏仁露。
“有些事亲眼见到的亲耳听到的都未必是真的,今朝有酒今朝醉,咱们继续喝。”
赵令仪清楚周嫮生这是在劝慰她,可他不知道自己根本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。
刚刚皱眉是因为杏仁露喝多了舌头发麻,也许在他们看来是自己生气的表现。
“我吃饱了,想出去走走。”赵令仪起身,见铁甲连忙要跟上,道:“你好好陪着春分,他保护我就行了。”
看着赵令仪的手指指向自己,周嫮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。“好歹我也是你师傅,你给点面子,等我把这酒喝完了。”
“出去接着喝,不然,我让你永远都喝不了。”这当然只是玩笑,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。
赵令仪如今懂得药理,若是她下毒周嫮生绝对不会有防备。
他只能无奈地跟上,果然是最毒妇女心啊。
赵令仪先是去了永乐赌场,刚进店里就听见人们在讨论宋依斐和纪芙蓉的婚事。
无非是郎才女貌、门当户对。
“不如我们换一家吧?”周嫮生担心她忧心,但事实证明他的担心是多余的。
“掌柜的,替我点一出穆桂英挂帅,另外,来一壶上好的烈酒。”赵令仪越过他径直走向后院,周嫮生随后跟上。
雅间内,窗户大开。从楼上能清晰地看见楼下戏台上的戏,而且配上美酒佳肴,简直是在享乐。
“做徒弟的就得孝敬师傅,以后你也要这么做,知道吗?”周嫮生回眸一笑,妖艳无极。
赵令仪直接无视他,把玩着手上的镯子。
已经十五天了,他还没有回来,会不会遇到了危险?
她想他了。
“若是他真的娶了纪芙蓉,你该怎么办?”周嫮生忽然想到这件事,万一她到时候想不开,不如现在多劝她两句。
他是既当爹又当师傅,他容易吗?
“没发生的事想它干嘛?我母亲去了,也没见你殉情啊,你觉得我需要你担心?”
周嫮生语塞,他竟然无话反驳。
他迟早有一天会被她给活活气死的。
几杯烈酒下肚,周嫮生又自顾自地开说。
“其实我曾经是想过要殉情的,可是我堂堂大将军怎么能自缢呢。于是我上阵杀敌,想死在战场上,马革裹尸是我最初的梦想。可是你娘她保佑我,出战几次都没事。”
“于是,我辞官归隐,为你娘守陵墓去了。要不是你这丫头来盗取你娘的遗憾,我也不会想要保护你,教导你,让你不要走上弯路。好在,经过我细心的教导,你出落得不错……”
第一次听他说这些,赵令仪内心起伏剧烈。她说不上来这种感觉,但至少没有人给过她这种温暖的感觉。
她将绒毯盖在他身上,打开房门,掌柜的候在门外。
“等他醒了告诉他,我先回去了。对了,记得让他结账。”赵令仪眼底闪过一丝狡黠。
他的钱财多到花不完,自己身为他的徒弟帮他花一些也是应该的,更何况这些银子最后还是到她的口袋里。
长公主府。
纪芙蓉由两个丫鬟搀着走向正殿,一头乌黑的发丝绾成别致飞云髻,云鬓里插着稀有紫色水晶簪,项上挂着圈玲珑剔透璎珞串,身着淡紫色对襟宫裙装,绣着芙蓉团花锦纹,内罩玉色烟萝银丝轻纱衫,腰间用一条集萃山淡蓝软纱轻轻挽住。
整个人添了三分妩媚,增了三分贵气,令四分则是她本身天生丽质。
“啧啧,瞧瞧本宫未来的儿媳妇,这是要惊为天人呐。”长公主坐在上位,旁边不远处的位置上跪坐着一个男人。
眉宇间颇为秀气,又不失英勇之气,若细看则能看能发现他与某人有几分相像。
“姨母莫要取笑芙蓉,人家还没进”纪芙蓉羞红了脸对着二人行礼,后坐到另一边空位上。
纪芙蓉的母亲和长公主夫家妹妹是表姐妹,这关系虽远,但若是有心,
“快了,等斐儿回来本宫就让皇上给你们赐婚,到时候你可不就是本宫的儿媳妇了吗?”长公主心情大好,将纪芙蓉拉到面前,满脸慈爱。
纪芙蓉垂眸顺眼,十分乖巧。可娇羞没多久,她忽然落泪,愁坏了在场的两人。
在长公主百般劝慰下,她才开口。“姨母,依斐哥哥他……还有那位赵小姐呢。”
“你先下去歇息,本宫有话想单独和芙蓉聊聊。”长公主将男子支走,让纪芙蓉坐到她身边。
精致的妆容略微扭曲,双眼随着目光逐渐凝缩。
“你放心,本宫绝对不会让那种女人进我宋家门。她再厉害,难不成还敢抗旨不成?若真是抗旨也了了一桩心事,让她永远得消失。”
纪芙蓉被长公主的冷漠吓到,却不敢抽回自己的双手,只能咬着牙强自镇定。
一想到能嫁给自己心爱的男人,她便安心了不少。
又过去半月,宋依斐归来。
去皇宫复命后,他便回了家,不过才一刻钟,便惹得长公主暴怒,后独自离开。
黑马奔驰,呼啸而过。
宋依斐径直跨进内院,管家见他怒色匆匆不敢上前问好,只吩咐任何人不准拦他。
凤来阁。
赵令仪独自对弈,还不时和春分聊些家常,根本没有注意到站在她身后的人影。
许久,宋依斐才缓步上前。
回来的路上,他想了无数次和她见面的场景。
原本他打算进宫复命之后便到赵府见她,可皇上却忽然提到了他和纪芙蓉的婚事。
他回家和母亲对峙,惹恼了她。
听见身后的脚步声,赵令仪回头望去,不经意地撞进了他深情的眼眸。
“你回来了?”
宋依斐轻声应了一声,两人之间瞬间变成沉默。
春分感觉到宋依斐异样,悄悄退下了。
赵令仪手中的棋子始终没有落下,她能感觉到对面坐着的人压抑着不满。
她做错什么了?
“你没有问题想要问我吗?”宋依斐突然开口,低哑的嗓音像是从门缝里挤出来的。
“累吗?”她将棋子一颗颗收起,脸颊不由自己地发烫。
宋依斐吁出一口浊气,有无数的话想说,却不知该从哪儿说起。他焦躁不安,心烦意乱,尤其是在看到她还有闲心问这些的时候。
“既然你不关心,那我走了。”宋依斐离开座位,颓废焦虑,只想立刻离开她的视线。
当他走向走廊尽头的时候,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,他停住脚步却没有回头。
“不关心不代表不在乎,我知道定亲的事你毫不知情,所以才没有关心此事,这有错吗?”
宋依斐霍然转身,快步走向她。“你为什么早点没告诉我?”
若他早知道真相,刚刚也不会生她的气。
“你刚刚没有提起,我为何要说?”赵令仪向上翻了一个白眼,转身回院子,嘴角却勾勒出弧度。
宋依斐挠挠头,阴郁全无。过了很久才想起来刚刚错过了最好的机会。
“哦,我好累,都快累死了。这几日风餐露宿,别提有多可怜了。”
赵令仪坐在房中忍不住嗤笑,这个男人不仅小气,还真会装。
“既然宋公子累了,那我就不留你用膳了,你请便。”
宋依斐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,肠子都快悔青了。不过好在,她并没有因为这件事而受到任何影响,真是万幸。
最后,他还是赖在赵府用了晚膳还在客房里住了一宿。要不是他还有许多公事要处理,定要在赵府多赖几日。
午后的太阳被云遮住,赵令仪带着春分上街巡视几家店铺,顺便也为春分肚子里的孩子买点东西。
两人在一家刺绣店里挑选成品,刚要去下一家就被一群人挡了回来。
赵令仪下意识地护在春分身前,这让春分那丫头感动了许多日呢。
话说回来,赵令仪抬头看向无礼之人,却看到了纪芙蓉趾高气扬的脸。
“这不是赵小姐吗,这么巧?”纪芙蓉的双眼在赵令仪身上掠过,见她衣着朴素,连件首饰都没带,便故意伸出双手在她面前晃了晃。
“芙蓉姐,这可是长公主珍爱的羊脂白玉手镯,她真疼爱你竟然把这也送你了。”叶柔儿羡慕地惊呼道。
令仪的目光划过她手上的镯子,眼眸略垂似是在深思。
那对镯子宋依斐不是送给自己了吗,难道有两对一模一样的?
纪芙蓉见她沉默不语,顿时胜利感油然而生,笑的十分灿烂。